A deep-sworn vow

host:(weibo@) Gwendolene / 莳一

"Tenía la respuesta preparada desde hacía cincuenta y tres años, siete meses y once días con sus noches."

【紫冰紫】煌めきの朝

耐心早已消耗殆尽。他又往前排座位下伸了伸太长的双腿。下意识想再看一次手表,理智又在无意义动作消耗体力前阻止了它。却因此内心更搅起些乌烟瘴气的急躁感,因为明知烦躁也不会丝毫加快时间流逝而更鼓噪不堪。

像这样情绪过山车已不知跑了多少来回。举目四顾——或在紫原敦出众视野的保障下,随便一看——暗处观众席上绝大多数人都表情酷似。小部分丢掉厌烦脸色的偷瞥着手里的闪光屏幕,让紫原下意识也用余光瞥了左手握着手机的信号灯。它还是暗的,或许不该说“还是”。他并没有多期待或说多寄希望于它,况且这又冷又荒的地方信号又差——荧绿的灯忽然轻快亮起来。紫原有些愤慨地盯着自己不听指令、瞬间打开手机的左手。


“就算无聊也不可以吃零食哦,在这种场合不行。”


噢。紫原敦再次无声谴责了他的左手。很快他意识到自己还在撇嘴,立刻趁左右人都在各自走神扳了回来。平时他很少能有这机会,冰室总是立刻注意到他闹脾气,有时快得甚至像他挖了个坑而紫原果真跳下去了一般。当然他不会承认这点,最多挂着模棱两可的温和微笑伸手戳戳紫原的脸。现在他戳不到——紫原敦确认般看看,尽管他的主观意识知道这行为是有些愚蠢的——冰室自然还坐在那里,和其他今天一起进入三年级的学生一起,紫原斜前方五六排的位置。“我才没有想吃。”他按下发送键。抬头看到远处的冰室低下头,漆黑的发梢沿着耳垂轻轻一颤。

“接下来由学校法人立命馆董事会——”,观众们又都猛低头,动作整齐划一力度满满,在礼堂最后一排看起来叫人哑然失笑。紫原并没有笑。他不太容易受集体气氛感染。对他来说重要的事是即便秋田的座椅对他而言也太小,还有一些适才不该对冰室回嘴的后悔,因为此刻他着实很想要一包水果软糖。

开学典礼,明明已四月初春清晨仍冷得刺骨。本来赌咒抱怨绝睡不着的空旷礼堂里不多久还是糊上一层热牛奶表面般的昏睡气氛。第一位董事发言时说了几个古老朴素的笑话,直到第三位行政部老师上台已连稀稀落落的反应都捞不到。灯光下走动的人影,重重垂着的绒幕布,对门外料峭春日的联想与直到昨天还统治全身的假日生物钟。主持人又念下一段大同小异的串词,迎来一片干涩凝滞的掌声。


又亮了。“后排不冷吗?”

大门缝里隐隐透风,之前不时有人进出。“冷。”

“衣服穿得够吗?早上看你就没有精神,没事吧?”

“没事——啦。室仔好啰嗦——”

“‘啰嗦’好过分啊。因为昨天你的母亲和姐姐联系我说前两天你一直在感冒。”

“……是小感冒啦!而且已经好了,为什么她们会告诉你啊!”

“因为是主将?那么太好了,下午开学考试后训练照常不许迟到哦。”


大概又不自觉露出表情,注意到来自右边的视线下意识放慢手指输入的速度,又嫌麻烦迅速编辑发送了。右边的同学好像也只是是四处看看,很快将视线盯住前一排打着瞌睡的隔壁班女同学。紫原不记得她的名字,记得她好像对冰室告白过。冰室或许也不记得她的名字。


至于他为何会想到这件事,冰室的最新邮件不咸不淡写着:“总而言之春假过得怎样,去旅行了吗?”


没有去,虽然有过打算,也被小(实际上是重)感冒扼杀了。父母和哥哥姐姐去了,另一个哥哥偶尔带朋友回来打游戏,回房间路上瞧瞧弟弟情况算完成照顾义务。昏昏沉沉睡醒已日落西山的情况不少见,经常就这么爬起来收拾掉周围一圈包装袋再抱回一堆新的。总体来说,“一般般啦——”发送键。“你呢?”

八成整天打篮球,那个人的话。今早在礼堂才碰见,冰室意外来得早,在紫原找着班级座位时已在前几排坐着。或许是知道对方春假回了美国的心理作用有片刻感到那个背影微妙变化,也就没有立刻主动招呼。下一秒冰室回过头,愣一愣就冲他微笑挥手。那时礼堂门还大开着,清晨乳白的日光冰柱般穿透过去。他迎着那白光,发觉冰室稍微有一点点晒黑。

刘没发觉这点。他迟到了,猫着腰躲了一阵。对紫原的发现这位篮球部副主将露出一个浮夸的惊悚表情,他扯着自己的双颊让紫原判断一下有没有晒黑。那是紫原第一次瞌睡过去之前的事。他又醒来时还是入睡前那位中年人在讲台上拖长语调,讲至结尾还兴致激昂高了一个音域。观众在他回座位时都在心中燃起了对结束的期望,又不情不愿发现这位老师只在发言列位的倒数第三。

厌烦是因为这些发言永远大同小异。年年换或甚至不换人,不过改动几个表达方式与时鲜双关语就在这个寒冷的礼堂轮番上演。西装革履,皮鞋反射着吊灯的光。展开一抖发言稿时的不同动作是唯一展现各人性格差异的时刻,其余就像一段奔涌不停、千斩不断的言语愁波。台下没多少人在听,就算不时有人对走神本身都感到厌烦而试图重新关注那些发言。第四位教师代表轻松愉快的氛围使他颇有人气,即便他的魔力也被那身西服锁得奄奄一息。偶尔的正装终于开始丧失新鲜感。前排一个女生局促不安掖着她疏忽整修的邋遢裙角,急躁使她的妆容也出现一些微瑕。青春期少年无暇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一个小时对用制服这一三维尺子测量急速成长的体格实在过于富裕。睡着,醒来,在头颈隐隐酸痛中再次不情不愿睡着,半睡半醒间仍听着那些夹杂着掌声的发言:欢迎大家回到这所学校,相信这对于所有人都将是意义非凡的一年:一些人迎接他们的高中生活,一些人从受照顾新生成为照引他人的前辈。还有最后一些人将不可避免地面临人生中一次重要的抉择,他们将在这里完成高中的最后一年,然后——

于是紫原忽然惊醒。他眨眼,又眨眼。好像先前映在悬浊溶液的世界被猛地一摇,尽管实际动作只是猛将搁在肩上的脑袋抬起十度。首先他感到某种无以名状的愤怒,在睡得发冷的四肢渐渐回温的同时发现还掺杂着些难以平息的焦虑、某种眼见所有物突然在无重力状态跃至半空倏忽远去的无以置信。那确实是种无法解释的愤怒,好像在他迷糊睡着的十几分钟里世界被囫囵偷换,醒来时事实已离弦之箭无以逆转。于是他只有茫然地又一次想到:这样的日子再两百多天,冰室就要毕业了。

毕业,就是说,要走了。到哪里不是关键。然后他发现自己十三分钟前发送的“无聊想回家”至今没得到回复,远处冰室的背影雕塑般端端正正纹丝不动。不需想象此刻冰室的表情。那个人似乎总是想表现得漫不经心,实质上却从没哪怕漫不经心拒绝过一次告白。他总是露出认真的神情,像是雪白花瓣边缘泛起的一晕薄紫。

现在紫原彻底醒了。记忆升起来,荡悠悠带回上个月福井和冈村离开的季节。那时很多人哭了,紫原当时不懂为什么。那一天太普通,训练到在大冷天冒汗、踱回更衣室,面色凝重的冰室旁边就是那天翘了训练的前主与副主将。第二天他们也没来,第十二天也没有。紫原后来才隐约开始体会那一天意味着什么时已晚得对任何人倾述都显得矫情的地步。接着短暂的春天里他忘记了它。然后现在他想起轮到冰室了。就是说即将是冰室,在某一天后不会再出现在那个四面漏风的篮球馆,不会在他储物柜里塞满零食时拖住教练。再不会有上午最后一节课商量午休翻出校门去拉面屋吃叉烧面的雪地奔行。在注定降临的那一天之后的许许多多天里,即将是冰室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咽了口水。坐直了,好像要把翻涌至喉头的无论什么都咽下。事实上,并没有什么。发言还有条不紊继续,“在学习生活进行的同时,希望大家也能尽情享受学园生活,以及我们自信全国第一的餐厅——”这是最后一位发言人,善意的笑声呈恢复之势。严肃的部分要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文艺汇演。人们大大方方看起手表,甚至听得到后排新生窃窃私语下午入学考试后要去参观周边。对他们而言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好事。对二十分钟前的紫原也曾经是。二十分钟前他冒的最大风险还只是躲避他人视线和某人邮件闲聊,拉上邮件履历盯着从前的信息发呆。一瞬间他又感到义愤了。他没打算在开学第一天就体会这样复杂又无出路的情绪。他需要的只是一包美味的水果软糖,或者——


信号绿灯悄然亮起来。


又一阵掌声。紫原敦用这几秒钟盯着绿灯。他又抬头看看六排座位前也在鼓掌的冰室,才点开新信息。这一系列动作他做得不快,主观目的是回忆先前对话的内容推测冰室的回复。等他看到它时就感到徒劳了,连鼓起的义愤也突然泄气。只有一句话。二十分钟后冰室只说——他问:“午饭还去车站前那家拉面屋怎么样?”


……噢。紫原敦又对他的左手叹了口气。那只左手也无奈无言地看着他,很快他想起需要自己下达指令它才能动起来。于是他让大拇指在屏幕上动一下。它动了,又好像它有自主意识。紫原就觉得好笑起来。忽然他庞大身躯上的表情就与整个会场同调相符了:灯光熄灭、幕布又一次拉下。是文艺汇演就要开始了。

紫原敦快速在一片漆黑中按动键盘。双手并用,甚至听得到按键的极细声响。屏幕亮光在黑暗中可能显眼之极,不过他不在乎。他按下送信键。

几秒钟后就会有另一个人的手机灯亮起来。他记得那是一点天蓝的光,在天台的阳光下总是很不明显。那个人或许会踌躇立刻接起还是等待大环境再度变亮。这点时间差不重要,幕布与音乐已开始取代先前的沉重气氛。紫原敦也看着人影渐显的舞台。


标题空。内容:“室仔啊,今天开始都三年级了单身好凄凉的感觉——你有喜欢的人吗?”


第一个节目惯例是炒热气氛的啦啦队舞。在一浪浪尖叫中紫原甚至短暂转移了注意力,或说他想这样相信。之后他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左手大拇指不知为何正按在信号灯上。然而那一点绿光却毫不费力穿破了它。像是某种不能再熟悉的鼓动,一次一次、不紧不慢,将这障碍穿透得直至透明。

他任它闪了一会儿。他知道冰室此刻一定和其他人一样注视着舞台,面露适宜的微笑欣赏节目。他的背影一定显得云淡风轻不藏丝毫秘密。漆黑的头发柔顺依着耳垂、露出白皙的后颈与耳廓线条,温润得如一句古老的诗。


紫原点开回复。之前他先看了看回信时间。

冰室的回复即是回答。一字不少,一字不多。

“有啊。”他说。


于是紫原往后靠上椅背。其实只是靠上四分之三的背,其余部分还是空落落无依无靠。他听到后排几个视野忽然被挡住的女生的惊呼,就回过头友好对她们说了句对不起哦——她们就局促善意地笑了。她们甚至主动表示可以挤一挤一起看。温和而快乐,像几只阳光的雀鸟。紫原就记起外面应该已是阳光灿烂了。突破重云的黄金日光落于未尽的融雪,呼出的空气倏忽凝作白雾。他两个月没有见过那种景象了,但为了再从这扇大门走向那个世界,他还想要一件东西。


发送键。按下。然后把手机收进口袋。文艺汇演还将持续四十五分钟。

标题空,内容也只有一句。再直截了当不过,典型紫原敦风格的。


他问他:“是我吗?”

 


《煌めきの朝 / 闪光的早晨》



FIN。

 

本来设定还有愚人节元素。我觉得阳泉高校一定是这类节日很能闹的类型(边疆儿女多奇志)但考虑到11区学期制还是放弃了。

特别喜欢煌めき这个词。写时听了很多版本的Over the rainbow,供参考。

评论(7)
热度(4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A deep-sworn vow | Powered by LOFTER